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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忘于江湖不如相思在神农架

2017-2-28 13:54| 发布者: hisnj| 查看: 2528| 评论: 0

摘要:   到达大九湖的那个晚上,袁裕豪说大九湖有个人会 “奇门遁甲” ,他要带我们去拜访那个神秘的人物。对这个神秘兮兮的话题,我提不起兴趣。但对事物好奇的本能驱使我跟着大家深一脚浅一脚的向黑暗走去。  会“奇 ...


  到达大九湖的那个晚上,袁裕豪说大九湖有个人会 “奇门遁甲” ,他要带我们去拜访那个神秘的人物。对这个神秘兮兮的话题,我提不起兴趣。但对事物好奇的本能驱使我跟着大家深一脚浅一脚的向黑暗走去。

  会“奇门遁甲”主人的那座房子坐落在大九湖镇的路边,青瓦白墙,一幢典型的汉族农居,前面是几棵桃树,远处是薄雾笼罩下起伏的阡陌田园。为过冬储存的木头整齐的码在屋檐下。那副场景十分写意,给那些崇尚“面朝大海,春暖花开”、“喂马劈柴,周游世界”的小资们无限的遐想。

  到大九湖拍晨雾的,一般都会把它作为前景入画,多年前,在一个桃花盛开的季节,我也曾经把它收入到自己的镜头。

  认识主人的姜勇说,主人姓谭,已经70多岁,是60年代大九湖的供销社主任。谭老不会什么“奇门遁甲”但会拉胡琴,会唱乡间歌谣。

  进屋去,一阵黑暗,好一会眼睛才适应,被烟熏得黝黑的房顶下挂着一个节能灯,就像一只大萤火虫吊在那里。桌子旁一只蜡烛弥补着近距离光线的不足。堂屋正面是乡间常见的粗线条的工笔画,透着文革遗风。边墙上几幅发黄的诗词是老先生自己的手书,文字多与周公六礼有关,几个70年代的奖状证明着主人曾经的身份。

  对于我们不约的登门,老人显得有些慌乱,主人谭老手里端着一碗米饭正要吃饭,小饭桌上,摆着几盘菜蔬,另一碗米饭上还端放着一双筷子。分明是一个人在家,怎么会有两副碗筷?我问:有客吗?主人支吾着忙要把饭桌端走。老袁说,谭老的老伴去世几年了,他老人家每天都要为她“请饭”,也就是邀请亡妻一起来用膳。

  答案如此淡定,却令人如此震撼,那碗米饭,足把我定在原地好半晌不得动弹。

  交谈中得知,谭老的妻子已经去世多年,但他每天三餐必要给亡妻准备一副碗筷,盛满米饭,摆在她生前常坐的位置,如同妻子在世一般。这是一个简约却隆重的仪式。年复一年日复一日,他与一个现实中不存在,却活在心灵里的妻子共进三餐,这碗米饭是他与在天国的妻子沟通的媒介,一个思念的桥梁。他用这种方式追思着亡妻也安抚着自己。

  这是一种世间难觅的,远超越夫妻之间的情感,一副碗筷演绎出伟大的平民爱情。
  我们没有让谭老把桌子搬走,我们陪着他坐在那个小桌子旁,在烛光下陪着他与亡妻共进晚餐。饭后,为了缓解一下凝重的气氛,我们请谭老唱几句歌谣。谭老带着我们走到卧室,那里,一把胡琴挂在糊满旧报纸的墙上,那是不同年代的旧报纸,那是逐年不断维护的结果,80年代的报纸覆盖在70年代的报纸上,没有边缘和对角,一切显示出信手和随意。在城里艺术家眼里,报纸糊墙是一种行为装帧艺术,在这里却是一段历史的沉淀;金属质感分割线

  胡琴和人一样苍老,应该是很久没有被主人动过,琴弦塔拉着,生态学家老王在音乐里也算是行家里手,他削了木头,为胡琴的蒙皮换上了垫子,调整了松弛的马尾。把胡琴递给了谭老。

  谭老操起了胡琴,马尾弓弦在苍老的手中抖动着,在摇曳的烛光下,倾泻出一股苍凉,弥漫在幽暗的老屋的每一个角落。胡琴声沙哑儿颤抖,凄婉又苍凉,似乎在追述,仿佛在召唤,他在述说一个岁月的故事,讲给亡妻一个永恒的思念;
  我凝视烛光,试图解读着老人琴声:你依然在桌旁,不能与你同行,只能送你日思夜念的祭奠,你没有走,凌乱的厨房里,依然看见你躬身把柴火送进火塘;被窝里你的余温仍在,饭菜凉了,咱们一起举箸,虽然是粗茶淡饭,你也从没有嫌弃,你看这么多年来,生活仍然像流水一样平静,虽然生活还是贫寒……他还要告诉亡妻,在自己到达生命驿站终点的那天,那碗米饭始终为她留着,直到在天国里与她再次相逢………… ……

  此刻我相信,阴阳相隔的感情真的可以天荒地老。心灵仍然在传递,他们彼此早已融为一体,有什么可以将他们分离。即使到另一个世界,他思念的仍然是他的妻子…… ……

  谭老的琴声苍老却没有丝毫的杂质,纯净得如同大九湖的山泉。

  来自北京的学者老廖眼睛里已经噙着泪花,行走江湖的老廖绝非一个会被轻易打动的主,浮华的世界里难觅这缕人性的温馨,拨动都市人最隐秘的情怀,一定是稀世珍宝般的触手。

  谭老与他妻子执手走过的路程漫漫,其间的艰辛与喜悦,我无从知晓,但应该是平和而淡定,他们不会有巨额财产分割的烦恼,没有律师们上蹿下跳的奔走呼号。他的老屋,还有那几株桃树和远山,不知被多少照相机的镜头匆匆掠过,它过去和现在,就像照片里的风景一样,恬静而安详。没有人去惊扰这幢老屋的主人,也没有谁知道老屋里演绎的故事,它沉静如处子,如同大九湖一般简约而醇厚。

  大九湖自从被列入国家湿地公园后,开始了划时代的新篇章。谭老的民居要为大九湖即将出现的宏图让路。毗邻谭老人家附近的民居已经在挖掘机的轰鸣声中化作一堆瓦砾。谭老先生的民居也在拆迁之列。政府派人来做工作,谭老先生断然拒绝,他说,不搬了,搬走了,妻子回来找不到家。

  谭老唱起了民歌 那是流传在川鄂一带古老的民歌,多是押韵的顺口溜,题材之广,从薛刚反唐到情歌郎妹,也有劝人向善的警世恒言。歌谣悠悠,从敞开的大门里飘出,飘荡在大九湖空旷的夜空下,消失在薄雾笼罩的阡陌原野。

  从古到今,不乏薄情寡义的奸夫淫妇,也不乏梁山伯与祝英台这般痴男怨女。不管时代如何的进步,不管世俗被金钱污染得不成体统,但终究不会抹去人性中最美好的情爱,在高喊“相忘于江湖”的当今时下,相濡以沫的真情少了,越加显得弥足珍贵。

  夜空下一架飞机掠过,一闪一闪的夜航灯眨着眼,消失在浩瀚的星海中。这个印在天空中的工业文明符号提醒我,山那边就是一个蚁巢般的地方,叫城市。

  也许在不远的将来,这些如歌的故事只会留在残破的记忆中,留下些许文字以资存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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